苻坚的马车随着车流在万邦大市里走走停停，车厢内君臣聊的忘我，车厢外驾车的车夫却瞪着一对虎目，来来回回扫视着远近的车和人，而他身旁的白袍男子却是一副懒散模样，靠在车厢上打着盹。

听说北方草原最大的马贩子到了长安，苻坚顿时两眼放光。

胡人马上得天下，对马的信赖和依赖自不用说。每匹战马对于胡人来说都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只可惜秦国自在关中立足之后马匹就极为匮乏，这些年来秦国虽大力推行育马政策，但天旱战祸，马匹不但没有见增，反而越打越少。

与此同时，秦国还因为燕国的原因，与北方最大的贩马势力柔然人不对付，再加上凉州又卡死了秦国从西域贩马的路径，所以就造成了自己战马数量不够，而有马之人又不卖马给秦国的现状。

这些年来，秦国在苻坚和王猛的主持下励精图治，国力逐渐追上了周边大国，可就这马匹一项上不是你努努力就能增长上来的，成为了卡住秦国军事力量崛起的瓶颈。

“大王，柔然公主此次入秦随从甚少，自他们进入长安城后就一直在万邦大市里盘恒，她们还特意在畜力坊里呆了很久，故而微臣认为柔然人即便不是马上就有来秦国贩马的打算，也是起了意，不然她们不会千里迢迢来我们长安的。”

“可柔然人受燕国节制，目下孤与燕国是敌非友，柔然人怎么会与孤联系？”

苻坚一下点到正题，柔然人与鲜卑人同属东胡，百余年前更是一族，即便现在已然自立，柔然人依旧与鲜卑慕容氏保持着良好关系，所以才有了有马只卖鲜卑人的事情。

“大王，据臣所知，柔然郁久闾氏并不是与鲜卑慕容氏交好，而是与鲜卑段氏渊源悠久。这些年来，鲜卑段氏被慕容氏打压屠戮，早已殁了当年与慕容氏争雄的底气。”

“那为何柔然人还要听从慕容氏的安排调度？”

“郁久闾氏并不是听从鲜卑皇帝的节制，他们只是听从燕国吴王的调配。”

“慕容垂，此又为何？”

王猛提到慕容垂，苻坚顿觉大讶。慕容垂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苻坚早就闻名未得亲见，但心中确是英雄惜英雄。得知柔然人竟然是与慕容垂有关系时，他连忙追问。

“这是因为慕容垂的正妻段氏正是与柔然人最有渊源的那一支段氏后人。”

“哦！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那她们为何现在又要与吾大秦相结交？”

“这个……不久前燕国传闻迁都邺城，而随行的皇族中并没有吴王身影。据传，吴王应该是得罪了燕国新帝慕容伟，被发配回祖地辽东守边去了。故而，臣猜测柔然人说不定是因为不满慕容氏的这一举动，才做出如此姿态。”

“嗯，有理有理！”

听王猛分析的头头是道，苻坚也连连点头称许。随即他又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讶道。

“景略，这些消息你是从何而知？为何孤一点也不知道呢？”

“哦，大王恕罪。这些消息都是微臣前些日子在并州前线讨逆时得知的。战事太紧，臣就没来得及回禀大王。今日谈起，臣才又想了起来。”

苻坚一问之下，也惊了王猛一身冷汗。

他今日说的兴起，竟然一时忘了其中一些辛秘苻坚根本不知，差一点闹出误会，其实这些情报根本不是王猛在并州前线所得。其中大部都是他通过吕光建立的情报组织获得的，而另外一些更加隐秘的信息来源，他更不能说将出来。

苻坚听过心道原来如此，连到如此，安抚了王猛几句。

此时，马车来到珍宝坊街口，车外传来热闹的丝竹，鼓乐声，立刻把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原来此处正是珍宝坊的六道街口，当日珍宝坊里最大的四家商号秦盛号、锦绣坊、奇宝斋和东来号同时开张营业，宽敞的六道街口被往来的人群车流堵的水泄不通。

有钱的在等四家商号拿出货真价实的珍宝，没钱的也坠在六道街口观赏这四家商号请来的优伶演绎。

路口被堵死，外面又是热闹非凡，苻坚拉开车门便要下车。赶车的车夫见状连忙跳下马车，小声道，“大王，此地人多，还是在车厢内稍候吧。”

“怕什么？孤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还怕自己的子民？笑话，让开！”

守在车门口的车夫见苻坚面带愠怒，只好让开道路。

此次苻坚轻车简从，只带了一名赶车的车夫，并非是他狂妄自大，实属是苻坚本人就是一个百人敌的勇者。

苻坚一生都在征战，这点小场面根本看不进他的眼里，更何况他的马夫也不是普通侍卫。此人名叫新巴尔虎，是氐人军中勇猛无比的万人敌，追随苻坚从并州一路打到长安，无数次在战场上拯救苻坚于危难之中。

苻坚登基后，任命新巴尔虎为他的亲卫统领，多数时候他只带着新巴尔虎一人，可见苻坚对他的信任。

与新巴尔虎同城的白袍男子是王猛的随从，名为太初。

与新巴尔虎相同，太初也是一名不世高手。但太初并不是在千军万马中练就的本事，他的一身本领出自名门大派，之所以不是亲卫，是因为他是这座大门派暂借与王猛的保镖。

所以，严格上讲太初不是王猛的手下，保护王猛只是门派长老指派给他的任务。

苻坚下车，王猛也随后下来。两人负手来到热闹的六道街口，与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挤在一起，欣赏歌舞伎们的表演。

街心架起一座与四角亭等高的戏台，此时，台上四面各有一支歌舞伎队伍在表演，相较之下南台的歌舞伎水平明显高出一筹，所以人流都涌向了南台。

“景略啊，看来这些奇宝商人还真是家财万贯，你看看这些阵仗，一点儿不比孤的皇城乐坊差啊！”

“哈哈，大王，今时不同往日，百姓在意这些奇宝商人说明大家的生活富足，也说明我大秦安康，您啊就与民同乐吧！”